重振体操辉煌要从基层抓起和改革创新——访前奥运冠军杨威、程菲

　　新华社武汉12月2日电(记者吴植)里约奥运会上，中国体操金银牌挂零，仅获男女团体两枚铜牌，被称为“史上最差成绩”。围绕处于低谷中的中国体操，记者对前奥运冠军杨威、程菲进行了采访。他们认为，中国体操正面临国内人才骤减、对国际新潮流不适应、群众对体操认识有误区等问题，重振体操辉煌需要从基层抓起，需要改革创新，需要让更多人参与到“快乐体操”中来。

　　“时代变了，好苗子少了”

　　“好苗子少了”，是杨威和程菲在谈及中国体操发展现状时所表达的共同忧虑。

　　以体操传统强省湖北为例，曾有李大双、李小双、郑李辉、杨威、程菲、李珊珊等一批体操奥运冠军、世界冠军涌现。然而，近一段时期以来，湖北体操出现了严重的人才断档。

　　“实际上，自2001年起，从湖北省体操队进入国家队的人员数量就开始减少，质量开始下滑。但当时我和程菲作为湖北籍运动员代表国家出成绩，这些问题被掩盖。”现任湖北省体育局体操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的杨威说。

　　更基层的业余体校，则直面了体操人才培养基数萎缩的窘境。杨威说：“2008年我拿奥运会冠军时，家乡仙桃市业余体校一下子收了400个来自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孩子学体操。可后来，家长发现原来练竞技体操需要每天下功夫，需要过集体生活，需要十年时间，这阵风就过去了。现在那里的体操队大约只有40个孩子。”

　　“过去家长觉得把孩子送去学体操，能够强身健体。现在家长更多考虑孩子学体操在‘小升初’时能否加分。哪怕教练说，你的孩子有希望成为体操冠军，家长也觉得吸引力不大。有人觉得当个‘网红’也行啊，为什么非要搞体操呢?”杨威说。

　　现任武汉体育学院艺术学院副教授的程菲有同感。“过去物质条件不发达，年轻人的出路比较匮乏，读书对一些人来说很奢侈。如果孩子被送到体校，进省队了拿工资，还能分担家庭负担。现在家长对独生子女的投入成本加大了，同时意识到竞技体育的出路是不可控的，因此努力把孩子送进大学，比指望他们练体育出成绩来得更靠谱。”

　　“没有好苗子，教练压力也大，会很灰心。如果一个行业没有展示出新的亮点令人有所期待的话，人们就会离去。”程菲坦言。

　　“体操也需要改革创新”

　　从技术角度而言，欧美国家的力量型选手正引领世界体操运动的新潮流，中国体操尚不适应。对此，杨威、程菲都说，中国竞技体操需要创新，才能跟上时代步伐。

　　程菲说：“中国体操的传统优势是动作细致、漂亮、灵活，但事实是现在国际体操项目的发展趋势更崇尚力量。在新趋势下，欧美选手占优，他们虽然动作质量比较差，但力量上领先太多。而中国体操运动员过去的技术优势，在现在的状态下难以发挥，甚至成了劣势。”

　　“我们作为一个体育大国，在体操项目上要有创新意识，不能固守传统而不求新求变。我们需要改革自己的优势，超越别人引领的潮流，做到既有质量也有力量，从而成为新的潮流引领者。”她说。

　　自从杨威2014年上任湖北省体操中心主任后，他也经常强调体操教育和训练方面的改革创新。“由经验式教学转变为科学化训练”几个大字在湖北省体操中心训练馆格外醒目。

　　杨威说，过去体操训练是“师傅带徒弟式”的经验教学，缺乏严谨的科学性。现在我们会根据各个队员的身体机能特点，包括他们的血色素、睾酮等指标，来制定因人而异的教学方案。而且现在湖北体操教练团队正努力形成业务教学、康复教练、心理治疗等方面的精细分工。

　　此外，湖北省体操队还非常重视教练员对运动员的爱心传输、生活管理和文化教育。杨威说：“我们的理念是先育人，再育才，因为一个运动员如果没有文化内涵，是走不远的。”为此，省队加强了与运动员就读学校的日常沟通，让体操教练也参与督学，省队还在运动员宿舍建起了图书馆。

　　“其实，体操不难不苦不累”

　　多年来，体操在中国人心中一直是一个“高精尖”的体育项目，人们普遍认为练习体操很危险、易受伤，对体操有恐惧感。同时，在体操发展过程中，竞技体育和全民体育本应是两条并行不悖的路线，但在中国却在二者之间形成了一条鸿沟。

　　程菲说：“体操项目观赏性很高，但群众参与度不高。大家对体操的认知限于‘很好看，但很危险’，所以认为体操是专业体育人的事，与普通人无关。这说明人们对整个体操行业的认知度很低，这与宣传得不好、普及得不够有关。”

　　“其实，体操不难、不苦、不累。”杨威说：“大家看到的往往是奥运会或世锦赛上的体操，却很少看到儿童体操比赛。当你去看儿童体操时就会发现，原来体操这么简单有趣，它就是由最简单的动作元素组成的，并不是一上来就翻两周。体操也很安全，比足球和篮球更安全。”

　　杨威、程菲都谈到体操在美国的普及度之高。他们表示，在西方国家，许多家庭都鼓励孩子接触学习体育或艺术，并希望使这些技能可以伴随孩子一生。美国有数千家体操俱乐部源源不断地输送队员，同时美国教育体系对擅长体育运动的孩子有完善的考评和激励机制，体育好的孩子更容易申请大学和奖学金。这一方面使竞技体操能够建立在大众体操之上，不愁没有好苗子;另一方面也使练习体操的孩子即便不走竞技体育这条路，也会有很好的发展。

　　目前，杨威和程菲都在武汉参与开办面向少年儿童的体操俱乐部，推行“快乐体操”。“我想告诉大家，体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，体操不分年龄、时间、条件，谁都可以练，但你不一定非要成为杨威。体操应该回归体育的本初，那就是强身健体。”杨威说。